前陣子選在某個還算可以悠閒度日的週末,被朋友邀了去一趟茨廠街大眾書局。於鬧鐘的驚醒下起床,已然三月第一個週六。三月是一種怎麼樣的日子呢?妳說北方的三月乍暖還寒,聽說妳還在這樣頑固的氣候中大病初愈,而遠在此方的我, 毫無預警邁入大三第二學期 —— 教授老早便布置好小組作業的題目,實驗課即將開始,也似乎到了安排實習工作的時候,一切蓄勢待發,三月應該是世界恰恰要起飛的日子。
按平常的路線乘搭輕快鐵抵達茨廠街,路上巧遇秘書長,不約而同都因聽聞書局快將息業而前來,於是決定同行進入書局。大眾書局新址建立於敦李孝式路上,自二零零九年遷址以來約莫有七年之久,印象中確實有大眾書局曾經從茨廠街中心搬遷至新址的新聞,當時大概只有區區中四,是我不怎麼向外跑的年齡,因此也沒有真正到訪過舊址的書局。
一直到了念中六的時期,藉著在茨廠街附近上補習班的機會,放學後,常常趁著等上別班補習課的同學下課的那一點空檔,很自然的踏進書店裡消磨時間。偶爾會從裡頭帶出一兩本書,也試過在十五分鐘內將兩百五十塊的書券花光,但更多的時候是兩手空空的離開書店。周休假期和家人逛商場,商場裡讓我流連的地方從來就只有書店,仍記得小時候被家人催促離開,我總會不捨的拎著沒看完的書,母親從一個書架的角落走來,我見狀便躲進下一個的書架後面,矮身穿梭於書籍並列的叢林中,開始玩起捉迷藏。
很久以後的二十幾歲,長大沒有將我改變的,是我依然熱衷於逛書店。身邊的人無不在討論下一個玩樂消遣的去處,只有我滿不在乎,永遠都在盤算該將哪一本書列為自己的下個收藏品。大眾書局曾是蘇丹街上眾多書店的其中一間,據聞早在書店林立的八零年代,街上營業的書店比目前的還多。撇開售賣翻版書的書店不談,如今僅剩的店面只是寥寥幾間 —— 心血來潮才去的上海商務印書店、今年在平凡人引導下才走進的學林書局,還有就是現在即將息業的大眾書局。昔日被冠上書街美誉的蘇丹街,豈料會有如此下場,有人云都怪茨廠街的外勞為患,才使得茨廠街的舊文化迅速遭到侵蝕。可是細想,書局接連熄燈真和他們有關嗎?或許是有的,但一味沉浸在所謂的滄桑感中發聲討伐他們,而少了自省也太不應該。
清倉大減價,一個如此誘人卻也帶著幽微傷感的名詞。宛如書店給這個城市的告別式,註定要川流不息的時間和人將它滲透、流失、掏空直至什麼也不剩。塵歸塵土歸土,一座城市的生態系統。我和友人在絡繹不絕的人潮當中走走停停,被人群重重包圍的非特價折扣區莫屬。常言道在本地做出版的總是面臨重重困難,電子產品、社交網絡與輕閱讀的崛起,在地讀者消費心態亦是小眼薄皮,皆是趁著書展書價低廉時,才去逛逛撿些便宜。
隨行友人笑說,既然你因為這些書被賤價拋售而覺得不忿,那就乾脆要求店員用原價買回來吧,既尊重作者也尊重出版商不是嗎。我聽後搖頭笑了,其實說上來我也沒有比誰更好啊,人總要等到快失去的時候,才學會珍惜。
後記:
小朗告訴我說,花子再次攀上勝利的一端,而準備出發去更遠的西方登峰造極了。我不太會安慰小朗的不安,只說或許花子想要證明些什麼吧,花朵要凋謝才有蜂蜜,海洋要退潮才有貝殼。你究竟想要擁有什麼呢?
小朗多希望花子離開以後,她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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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無法找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辯解,
因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礙。
噢,言語。別錯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卻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鬆。
—— 辛波絲卡《在一顆小星星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