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生活即將轉折的季節。四方帽在眾聲歡笑鳥散般飛離,四下是抓住鏡頭留念的人們,一年後再回到生活四年的校園,往日如常靜止的景物上面,一一立起售賣熟食飲品或精緻禮品的攤位,引來異於平常的喧嘩。
臨近畢業典禮,往事還未來得及整理,新的日子像撕下的一沓一沓舊日曆接踵而來,過去看似經不起的考驗,無法再懇切說話的人,來不及完成的事項清單,還未等我們感到遺憾,我們便已不小心走遠。抱著以後也不會再見的覺悟,在一個還算可以的時機道別,免除在各自新的環境裡,多餘的尷尬與各異的名詞。
陪小月驅車回校拍畢業照,校園內標誌性的角落,陸續有冠以不同名堂的人群進出。裡面有相伴三四年的同窗,有時是宿舍裡同一樓層的舍友,也可能是一起熬過夜的活動籌委。當我們不再被動的被編按至任何一段人際關係,能有選擇安靜的權利,有走入群體的權利,也有依然故我的權利,二十幾歲,不管現實如何違背,自己熟知的世界也快將成形了。
經過初來乍到時舉行迎新活動的東姑大禮堂,再去每學期辦期末考的考場旁,然後是細碎得幾近不會被文字圖像記錄的校園日常去處。我們抱著回不去的覺悟,縱使幾年良辰美景也不曾造訪過,卻仍把這些地方走了個遍。
週末的拍攝最後一站來到大學體育館,微雨的十月天恰才停止降落,跑道隨著天色漸漸轉為暗紅,身穿畢業袍的學弟妹們,夾雜倦意與一些我不得而知的情緒,魚貫進入館內的跑道上就位。受託幫忙拍攝的攝影師亦是同校的學弟,校園活動見到的青澀面孔如今也大三了,不得不歎時光如梭。畢業生們在潮濕的跑道上擺出活動名稱縮寫字樣的陣型,印象中我也不曾在上面奔馳,相信大多人甚少運動如我,與這裡相關的記憶,似乎都為了宣傳照和宣傳影片噱頭前來,和體育館本該實踐的意義相去甚遠。
望著醬紫色的天空,我想著那些縹緲的事有些出神。接著發現跑道上還剩下三兩個練跑的運動員(吧?),雙手抵著地面,稍微拱起腰部,自個兒默默一聲令下起跑,留下群聚拍照的畢業生在後頭。
我想那就是青春背離我們的樣子了。越是奮力投入其中,青春全只是擦身而過的風。我們不可能永遠停滯不前,但青春裡依然有人在那裡,我們都是孤獨的跑者,能在其上飛馳跌宕的,也只有自己的跑道。畢業快樂。
後記:
上文寫好的時候,我正在亞航前往泰國曼谷的班機上等待飛機降落,大概是泰國時間九點半左右,沒等手機更換旅遊電話卡,班機登錄後便匆匆用馬來西亞電話的漫遊網絡服務發送出去,才終於放輕腳步繼續行程。
那天是我首次出國旅行,同行的是已經相識四五年的姐妹們,紅傘、小雪、阿珠和彩虹。那天,也正好是小月迎來人生一大里程碑,她的畢業典禮。當知道畢業典禮竟落在啟程出國旅行同一天的時候,我為此糾結許久:一邊是小月的人生大事,另一邊是籌劃已久的姐妹出遊,一時間慌了手腳,也一度想著小月曾在我兵荒馬亂的畢業典禮上替我打點衣裝和學弟妹送來的花束禮物,頓時感到過意不去,心裡唸著不如乾脆放棄已經訂好的機票和住宿,陪小月一同經歷屬於她的重要時刻吧。
一番的簡訊談論以後,小月似乎為此事感到難過,但她仍然很善良,不希望因為自己左右了我的想法,我也在決定要前往泰國旅行後,鄭重向她道謝,也表達無法出席典禮的歉意。既然自己無法出席小月的畢業典禮將會成為事實,為表誠意,連續兩天週末,我都會載著小月回到大學校園裡找到她的同窗們拍畢業照,陪同她參與這些時刻,於是就有了傍晚時分一群大學准畢業生在大學體育館駐留的照片了。
小月妳知道嗎,愛是,愛是我從未停止害怕自己令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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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無法找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辯解,
因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礙。
噢,言語。別錯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卻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鬆。
—— 辛波絲卡《在一顆小星星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