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

她靜悄悄的來過，她慢慢帶走沉默。—— 題記

她離開的那天，你並沒有到機場送機。

該說的，告別的話不停地重複又再重複。短信，家用電話，聊天，部落格面子書留言……盡是滿滿的祝福勉勵。

臨行前兩天，你收到了信息，她說週末這兩天不知道你有空嗎，有些東西想拿給你。你說好啊，會儘量找個時間去領的。

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你踏上自行車吃力地踩著踏板騎了一段距離，從一端的大馬路，竄入另一端的小街道。這路線，你走過好幾次，她生日那天的沿路的街景天氣也還記得很清楚。當時，你身著青色T恤載著自行車前籃子里盛著的那朵百合，飛快地在繁忙的大街上穿梭，趕在當天的烏雲撒野前，趕在補習課開始前，抵達目的地。她沒在客廳內，想必是睡了吧，情急之下顧不得叫門打擾，逕自將送過去的東西靜靜地輕放在鐵閘背後。

她說謝謝大家送的禮物，就算是一張小卡片早已容納下滿滿的祝福。你留言說：喜歡就好，請記得要許願噢。

回想當初是怎麼熟絡了起來，也大概只記得是中二開學第一天為了一張椅子還是座位而爭執吧。你忘了是怎麼個吵法，只是她用那種近似沈佳怡口吻開始對你說教了起來，然後你又憤憤不平的回敬幾句，正式的算得上是認識的起點應該是這裡了。

刀大寫過這樣一句：女孩永遠比同年齡的男孩成熟，而女孩的成熟，沒有一個男孩招架得住。

想必說的就是這麼回事。（那時候女生總是比男生早熟一點點，而同齡的男生卻總是那麼幼稚莽撞自大。）

她在小學里和你曾是同窗五年的同學，然而你總是覺得她是那麼的平凡，直到她終於以另一種姿態崛起。

你們加入了同一個社團，進入了同一小組。她開始揮毫，彩色，創作、把玩相機、看動漫。這樣的耳濡目染下，你漸漸開始找到了更多的興趣。即使這方面的才能總是總是不如她來得熟練靈巧，但這些時光里確實讓你原以為空洞的生活的飽滿了不少。她總是在寫完了某篇文章后遞上來要你給評語，你也很樂意的欣賞了一篇一篇一遍一遍。你說：“很好啊。”，“這裡還可以改進。”，“怎麼老是看你常用‘ 斑駁 ’這兩個字啊？”她說，因為看了很多她寫過的文章吧。呵呵，說的也是。

當時剛上中學的你，恃著自己在文字上有兩把刷子。被她叫著去參加了文學營，此刻初入殿堂的你還忘不了作品被點評的一點點激動。往後的日子，雖然間中稍微與文字脫了節，你還是繼續看她推薦的散文小說。最後終於在她加上啓蒙老師的勸說下，你重拾往日封起的筆桿創作。一年多的努力下，你的詩終究還是得了個不算榮譽卻是鼓勵的肯定。

你越來越認同這句話 ：有字有情可記的人生是無比幸運的。

她教你人要懂得放慢腳步，細心留意身邊一點一滴的小事。對於生活里的感動，就這樣一分一分的砌了起來。人有時要偏離原來的軌道，才有機會發現不一樣的風景，眼界就會自然而然的寬闊。

午後空蕩的教室內，她依舊忙碌的身影仍駐留著。為班上事物或社團會議操心，你說其實她沒必要那麼忙，但你得到的回答是：現在若她不做，還會有誰會擔起這樣的重擔？你很佩服他的責任感，天天聽她向你強調：那些不必要的小細節應該省略、睡覺只是件小事，若你真的想要完成身上繁重的事務，那就少睡幾小時吧沒什麼大不了。（做人還是健康一點好嗎？）

啊，她總是熬夜，幾年下來都成精了。同樣的，打從那時開始，你常看見她在歷史課上閉目養神、在英文課趕其他功課的模樣。

在幾年文字的磨練和生活的歷練下，漸漸地班級里的她比起同齡的女生們都成熟。文字讓她身上仿佛住下一個年長的靈魂，加上自小就因家境而被灌輸的生活從簡的意識下，她就這樣變成了一種非主流的女生。由於父母的年齡比起同學們父母的要來的年長一些，她並非一個完全的九十后。

她說：文字有讓人看透生命的力量。

你問她，不會後悔看見了那麼多血淋淋的現實嗎？她回答，或許吧，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或許世界會美一點。

放學后，你們偶爾與幾位相熟的友人來到經常光顧的住家式飲品店喝杯汽水。她照舊點了個燕菜糕或 Pepsi 可樂，讓大夥們的笑聲虛耗掉整整一個下午。那些日子大家都那麼認為自己還有時間，她在此之後感歎：回想起那期間這夥人真的太靠近，或許等到多年以後才明白，真正的快樂，就是不在意什麽是在一起。

嗯，你們誰也沒牽著彼此的手離開。（以一個最完美的距離間隔著。）

久而久之迎來的諸多閒話，你們早已不想多加理會。你說：要說就任他們說吧，我們又沒什麽大不了的關係，不多加解釋就是最好的回應。她認同了。

你和她近乎無所不談，教室、校園往歸家的馬路上那五十米的距離、食堂的餐桌上、靠大門的亭子旁。

此外，未完話題常會被帶到電話聽筒上接著聊。這是你的特殊習慣吧，你覺得現代手機短信缺乏讓人與人正常溝通的一些莫名的感覺，唯有當著對方的耳朵面前才算完全交流。你看她寫道：或許我們頻密的拿起對方的聽筒，才能讓我們之間見面時不必多話，享有那種無人能及的默契吧。

讀到這裡，你感到欣慰。她原來也挺在乎過這樣舊時代的溝通方式，她說：如果在外面累了，有我等你電話；若你在外面過的精彩，也有我的電話等你分享。你慶倖這是你們專屬回憶里的回音，并期待等以後她再度致電給你的興奮。（有時就算在校園裡說上很多，你卻還老是想找個藉口撥上去問個功課什麽的，借機把話題延展到近況與昨日的種種。）

現在的你，心想著你們有多久沒這樣說過話了呢？

她總是嫌自己胖，你說再瘦下去就不成人形了。她老是少喝水，你就笑她不喝水想做人干啊。你到中二還沒學會騎自行車，卻又強說駕車不是更好嗎？她笑你是酸葡萄不去學騎騎看。

她總是先知先覺，而你往往後知後覺。你笑道：你知道太多會不會被人滅口啊？

不過，你還是感謝她教會你許多事。你在想，如果不是這樣的巧遇，生命裡又會有些什麼樣的轉折？

她時常說她早已知道生命的本質是孤獨，所以即使一個人也會過得很好。故事因過去而沉重，卻也因過去而美好；那些過去，都是時間的魔法。

最後一次見面前的幾個月，你們仍會在電話里或線上聊天室聯絡。

話題轉到你在某個網站的留言，她還是把你狠狠地訓了一頓。說你知道為何會這樣嗎，其實你根本完全誤解了那個意思，還有你那個留言算什麽意思…… 你拗不過她這樣，便找藉口說可能是生活壓力大才心情不好而亂說話吧。

終究，你還是被看穿了。

留言寫下：

有時候人不是要說漂亮話，而是在說話之前想清楚。不要讓時間支配你，生活是自己的，怎么管理是自己的責任。不要把生活當成犯錯的藉口，那么以後的日子怎么面對？

你回她：最近的壞習慣要改一下了。

她：你保重。

嗯，我會的。

回過神來，自行車已經來到了她家門前。

你靜靜站在鐵柵們外，待她發現你的到來。你看著她緩緩走來，手裡拿著一袋東西，滿滿的裝了些什麽。你們就這樣隔著一道鐵柵門，作了算不上告別的問候。

行李都收拾好了嗎？啊，原來是這樣，上機不能帶太多東西是嗎。日用品可以帶點去吧，你後天才飛，可以再稍微收拾看看。對了，袋子裡都放些什麽？哦，你還我的書，還有 ……

咦？社團活動之前的雜物 ，也許能在下次派上用場呢。（她還是那麼關心自己的社團。）嗯，我會的，繼續效勞社團把它發揚光大。無論如何，我會努力學習決不讓你失望！裏面還有一本書嗎？謝謝啊，有空的話我會看看的。你到了那裡記得得要用功，挨過這一年的話就能解脫上你的理想大學。加油。

之後，她說她有事要忙，你也不多打攪便向她匆匆告別離開。

“ 掰…… ”聲音還迴蕩在你耳邊。

突然你有西出陽關無故人的一點惆悵，但之後你微微一笑說，你們會再見的不是嗎。這段時間內，大家各自努力取得成就，他日相逢便有了更多精彩故事與對方分享。

回程路上的風微涼，就像道別幾天以前社團聯誼活動去的那個公園的好天氣一樣。那是社團會員們難忘的，一個永恆的夏天。

當天你向社團內的學弟妹要了簽名留言，寫了一張道別卡給她。

因為一直忙於當天的活動事項，你無暇在那張卡里留言。當時等到你終於有空了，卡片里還剩下一個空位，你用你那半生熟的繁體字寫下了留言：

該說的都說了，我會靜靜地等待你下一階段的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