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七的早晨起得有點遲,預設好七點半的鬧鐘不知是沒響還是在睡夢中就被弟弟順手關掉,直至陽光在窗戶處開始變得刺眼,才忽的驚覺忘記了什麼似的跳起,第一時間抓起手機檢查私訊,學弟盛傑的車子已在開往我家路上。
這天給鐵人和鄭老師拜年,邀請我出席的學弟妹早幾天便替大家打點好送禮的事,也安排了與鐵人的會面時間。上回見到鐵人是鄭老師離世后不久,印象中當時接我出席儀式的是學長阿強。黑色普騰駛進鐵人的住宅區鄰近的大路邊,一行人一再確認了鐵人居住的單位后,走出電梯沒一會便看見鐵人向我們招手。
居所更換了些擺設,有翻新過的痕跡。原封不動的是老師的書櫥,還有液晶電視旁顯眼的沈慕羽教師獎。老師在世時我登門拜訪的次數不多,最記得當時和莎莎為準備下午班的新春節目司儀稿而上了老師家,折騰了一整天才完成了生平首次做節目司儀的初稿。寫到這裡,我習慣的去翻查那年新年的部落格記錄《新年·舊事》,短短十五天的農曆新年經歷一覽無遺,記載著慌亂與煩惱開始堆積的十八九歲。當時臨近校內新春慶典,受邀成為早午兩班的司儀而忙得不可開交。身為校內的中六生,一切舉動都在全體師生的矚目之下。【要當一個值得被學弟妹學習的榜樣】,在師長從不倦怠的叨唸中無形的成為一種責任,也成為一種拘束般的壓力。
後來再次造訪老師家是喪禮后的事情吧,遇見了幾位和老師相熟的小學老師,氛圍有些沉重。打從《M國的少年禮》第一次接觸鄭老師的文筆,裡面不難發現些許小學母校才有的詞彙如:啄木鳥、垃圾蟲、聽寫、默寫,還有兒童短篇小說里“關老師”的心情交流站,稍許和中學時期老師不停鼓吹學生嘗試的創作有著相似之處,那樣的紙上交流,更勝於校內傳言只懂瞎混的輔導處老師,在小說里,心情交流站讓學生父母閱覽老師在家課簿上給學生的評語,達成進一步溝通;而現實中的創作,便是老師教會我們自我挖掘的方式,同時也是她用以洞悉學生的方式。
四人各為老師點上兩柱香,心中默念向老師問安。阿強學長也隨後趕到,我們在客廳取了椅子坐下,同鐵人攀談起來。說起來在中學時期,我們四人算是鄭老師門下的師兄弟姐妹吧:初二便在寫作上突圍而出至今已經就讀中文系的女班長,曾在初三就摘下各文類創作比賽獎項的三棲寫手芷晴學妹,還有鮮少提筆寫詩卻不乏佳作的盛傑學弟。
聊的往事不怎麼多,倒是盛傑說起最近被中學母校的政策嚇著 —— 似乎是在課堂還是課後抄寫過去學長姐參賽時寫下的詩作,讓一些更年輕的學弟妹都認識了他的名字。同為校友的我不免有些錯愕,但也一笑置之。阿強學長接著搭腔,老師之前栽培她門下的學生時(尤其接觸創作的),未曾拘束過學生的創意,任由學生發揮想像。每當學生完成作品后就讓老師點評,反復修飾改進后再提交參賽作品。一如授以無招勝有招的師傅,繼而在那樣的熏陶下,即使大家在寫作路上最終沒有獨當一面,但我想我們透過書寫這一套,因此讓心找到了生活里安身立命的角落。一度封筆不敢再創作的時候,亦是老師循循善誘之下,和女班長旁敲側擊,我方又重新鼓起了提筆的勇氣,也逐漸覓得自己書寫不為獲獎的緣由。
話題一轉談及各自近況,回鄉過年拜訪親戚的事情啊,大學生活啊。說著說著鐵人的學生也到了,互相介紹后發現其中一人也和女班長一樣待過高雄唸書,之後還玩了一回【誰是臥底】的手游。
告別前,鐵人循例將紅包分發給到訪的我們。封套之中是收過眾多的紅包裡頭饒有特色的,打開后裡面裝著一張頗為熟悉的紙條: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智慧是從人與事之間磨練出來的。和當年鄭老師交給我的紅包里放著【自強不息】的一樣,提點入世未深的後輩,要懂得謙卑忍讓,最后成為一個堅強且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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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無法找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辯解,
因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礙。
噢,言語。別錯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卻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鬆。
—— 辛波絲卡《在一顆小星星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