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期末考的結束,系上大夥例常的考後慶功在考場外歡騰的掀開序幕,眾人像要進行規定的儀式般聚集在看得見灰色考場大樓的視野里,伸長一支自拍棒,抑或尋求他人的幫忙照張相,標記彼此經已走過一個學期的里程碑。我和卓老趕緊找到大一第一學期的大合照內,我們蹲下的位置,朝鏡頭比劃手勢,快門無聲,來不及把考場內剛才解不出題的失落定格。
合照完畢,說要整理行李要趕回家而匆匆揮別準備上商場吃一頓的大夥,突然間覺得那樣的舉止一反自己的常態,但還是毅然踏上前往宿舍的歸途。沿途還有陸續前往考場大樓的一些人潮,想必是要在下午考試的學生吧,十一點鐘的陽光漸漸將頭髮照得發燙,在行人走道上深深的呼氣,思索沒有結果的想象,腳下的步伐更慢了。
在臨近考場的巴士站,等巴士等了不超過五分鐘便已失去耐心。S 和我說過,最近校園政策不斷改革,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錯覺,班次反而更少了。大二第一學期前校方拆卸了宿舍附近一個較為簡陋的候車站(說是阻礙交通),以後等車還必須要徒步走到更遠的車站,連司機也不再將巴士停在工學院,上課前唯有選在工學院之前這個臨近考場大樓的車站下車。
看著巴士不來,稍微預算了時間,決定徑自走回宿舍,頂多二十多分鐘的腳程我反而能夠心甘情願的走。沿途的街景出奇的歡迎這路人走進它們的寂寥里,細細欣賞校園裡一草一木,都是在巴士上不常留意車窗外圍,消縱即逝退去後尾的街道和樹木現在與我相遇,總覺得那樣陌生的相遇可以配以街道上揚起的風聲,撫平追趕不上的期望。
快將收拾好行李準備聯絡家人之際,在三一六號房內發現手機沒了通話餘額,下一樓原是想找賢弟還是小八借用電話,殊不知一樓那房間只剩下東港仔一人。東港仔是我和 S 大二開學前兩天見過的學弟,【一個沒換上便衣卻穿得上班族一樣去逛街的人】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更教我印象深刻的,莫過於他滿口的廣東話。那時是新生和學長姐初次聚會的週末,那日子于我而言還像是昨天的事,現在不過是角色和大一的自己對調而已。
每次上門不是找賢弟就是找小八聊天,我不常和東港仔談話,多數是用我那半咸不淡的粵語寒暄幾句,但他在我尋求幫忙時似乎一點也不見外,加上他幽默的性格其實蠻討喜的。操著不如東港仔嫻熟的粵語向他借了手機,確定家人已經在途中,打完電話還向東港仔回了句【唔該嗮】。
期末考隔天馬不停蹄為大學活動的籌備工作前往加影的一棟房子里。營內最初只有小組裡的 C 一人,見我進門便向組長哭訴自己寂寞空虛冷的挨過一晚。我呵呵笑著放下背包,和組員邊聊起來,一點一點的投入準備工作。
隔一兩天,籌委們的人數漸漸多了起來,房子很擁擠但挺喜歡彼此親密且並肩前進的感覺。帶著後來加入營內的組員,一步一腳印完成些小事,其中也包括某些初次嘗試的工作,過程有些關係之間的緊張,不過終究是順利進行著。唯一的憾事,就是沒法和大家一同走到籌備營最後一天,事到如今心中還隱約有過意不去的感覺。
飛往浮羅交怡之前,還不厭其煩像個老人的口吻交代著剩餘的工作,直到車子在輕快鐵車站停下才肯罷休。
我記得總管看完《再說一個秘密》轉交給我過後,正好被小獅妹發現它安放留在桌上一個角落。那夜難得聊至凌晨,我們互傾心中隱憂,道疲於奔走的校園生活、曾經的豪情壯志。短短一年,不及防備的事太多要懂。小獅妹挑起她關於射手男的疑問,說一個本應持陽光形象的典型,為何每次看上去都帶著淡淡的憂鬱眼神。說著一邊翻閱著書上的短短一篇的小品,再跟我借了去。
浮羅交怡的回程班機飛抵機場,我和熊貓恰好是同一目的地下站,走到機場櫃檯也就毫不猶豫的買了通往市中心的特快車車票。那是我第一次乘搭的班車,車廂比一般列車略微寬敞,兩邊都設有讓乘客面對面坐下的座位。坐下以後,我將話題兜回前一晚,大夥在宿舍客廳裡玩起真心話大冒險的事。當時大家稍微喝過酒有些微醺,見著是個適合坦誠的時候,不知誰一時興起,說既然將來還要多面對兩三年,就慫恿大家坦言曾經對彼此的不滿。
聊到這裡,我為自己的酒後失言向熊貓道歉,那是熊貓一氣之下退出遊戲隔天,我才鼓起勇氣啟齒的道歉。熊貓只一個勁的跟我說沒那回事,其實是前晚睡意漸濃,所以變得有些煩躁的緣故。我勉強會以尷尬的微笑,繼續其他對熊貓來說幾近脫線的話題。
但我知道的,每個人心中無不渴求被諒解,因此不停自省,才一直向別人道歉。但有些壞習慣想要戒掉也並非想象中容易,所以有意無意的對別人釋放傷害。
回家后在母親的催促下逐步將書房的書櫃清理,每一格子打撈出無用的事物準備丟棄,過去好多學長姐留下的補習課筆記幾乎無一倖免。當價值觀被歲月淘洗過,覺得自己渺小了,終歸要捨棄一些過去視如珍寶的東西呢。發現自己的藏書越來越多,有的並未開始閱讀,想著就莫名的教人煩躁起來。
沒來由想做做清理的怪癖,于我而言一直是平復心中紛擾的自然行為。我想起幾年前一部港劇《絕代商驕》的主人公麥提爽,一個曾是滿腹分拆出售產業的堂堂業界黑武士,金盆洗手后回到香港居住的家中,家具竟出奇的少。他習慣在失眠的晚上,將自家公寓單位內的每個角落擦拭清潔。洗澡前,我斜眼望向洗手盆堆放沐浴露的表面有點髒,想也不想的就抄起廁所里的刷子將污垢刷凈,事後心裡仿佛就少了個疙瘩。
新年將至,家裡人決定將房間墻壁重新粉刷,幫上了些忙,房間的粉刷花了將近五天時間。重新擺置家具后,外頭正午的陽光灑進房內,顯出白色空間里難得的窗明几淨,心情頓時舒坦許多。
準備好乾淨的心情,終於能夠騰出寫賀卡和回復來函的時間。手寫字是安撫雜亂心事的第二步,從中六畢業以來一直就持續到現在,沉澱了滿是風沙的經歷,留一點字跡證明事情不過如此而已。與其說過程是雙向的,其實更多時候它是單向的把回信交回自己手上,像在某個陌生地和自己走散了,摔跤以後,再重新將自己一把扶起。
最近追看的動漫《寄生獸生命的準則》,很喜歡它在片尾悠然播放的歌曲,三浦大知的《It's The Right Time》。聽後立即找了歌詞的翻譯,讀過一遍頓覺非常療愈。一切想要的究竟在不在那一方,首先要拋開現在裹足不前的猶豫。【不要害怕,我就在前面等你。】的歌詞,如此令人感到安心。
雖然我們化作風箏飛翔,降落以後依然要成為地心引力的子民,當我們醒來,仍舊要堅持的和世界的尖銳抗衡;但還好有人告訴我,迷路的時候,其實是比別人走過了更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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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我無法找到任何理由替自己辯解,
因為我自己即是我自己的阻礙。
噢,言語。別錯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
卻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鬆。
—— 辛波絲卡《在一顆小星星底下》